想象另一种高度

——读《月亮与六便士》有感

期次:第882期    作者:公管学院 张子昀   查看:50

    我是怀着一种困惑与惊奇的心情来阅读这本著作的。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读书的整个过程,也是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被毛姆拆分得七零八落的过程,“满地都是六便士,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”,这句美丽的推荐语曾让我以为,故事的主角,大概与颜回有着同样的在陋巷里放歌的从容,与东坡是同一种能够笑看风起云涌的风骨。然而我错了。如果说颜回或者东坡在某种程度上是“求功名不得”,那么毛姆笔下的查尔斯·斯特里兰克,这位本有着美满家庭、安稳职业却突然弃家出走、追求绘画理想的伦敦证券经纪人,也许很难用世俗的语言来评价他内心的奇妙火焰了。

    曹文轩曾这样评价毛姆:“望毛姆,近看是一条河,远看也是一条河。”这有些抽象。而传记作家特德·摩根则给了毛姆更为丰满具体的描述:“他是下述一切的总和:一个孤僻的孩子,一个富有创造力的作家,一个放荡不羁的浪子,一个成功的伦敦西区戏剧家……”毛姆极为聪明,博学多才,敢于无视政治正确,敢于嘲讽固有传统,甚至敢于嘲讽巴尔扎克、托尔斯泰、陀斯妥耶夫斯基“文笔不好”。是的,诚然历史很难把毛姆归类到托尔斯泰们中间去,但估计毛姆也不在乎,这正是他的可爱与可贵之处。于我,托尔斯泰们如同连绵群山在旭日里巍峨庄严,而毛姆则好似奇崛独峰在薄雾中若隐若现。我愿意欣赏膜拜群山的风姿,但是,我亦渴望窥探与想象那神秘雾霭中的另一种高度。

    当整个世界的人们都在奋力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,我们的查尔斯先生却转身去寻觅他的“不幸”。沉默寡言、循规蹈矩了四十年的查尔斯先生放弃工作,抛弃家庭,无视亲友的痛苦,决然追求心中所想。他对家人的告别在世人看来近乎残忍,书中的“我”询问查尔斯怎能舍得亲生子女,他竟然回答“我对他们并无特殊感情”。五年后,查尔斯如愿追上了他的“不幸”——他在巴黎贫病交加,躺在小阁楼里奄奄一息,若不是朋友相助,几乎一命呜呼。后来,他沦落街头成为码头工人。又过了几年,他自我流放到太平洋上与世隔绝的塔希提岛上,与一个土著女子同居。再后来,他双目失明、身患重疾却拒绝就医,把自己关在小屋里,在房间的四壁上画了一幅表现伊甸园的伟大作品,但在逝世之前,他却命令土著妻子在他死后把这幅画付之一炬。

    查尔斯的一生令我震惊困惑,却又有一种让我忍不住去思索想象的高度。若以评判一个普通人的标准来评判查尔斯,那他必然是不及格的:他无情地抛弃家庭,冷漠地对待帮助他的朋友,甚至视爱慕他的女子为工具,视社会关系为累赘……但是,我们又凭什么拿着这种标准去评判查尔斯?因为他的心中不仅没有女人,也没有男人,不仅没有他人,更没有自己。我们想要健康、学历、财富,想要父母的怜爱、恋人的温存、子女的乖巧——我们在做加法;查尔斯拒绝做父亲、做丈夫、做职员,无视身体、情感、社会关系与社会地位——他在做减法,毫不留情地剥开外界给他的一层层衣服,坦然痛快地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召唤。

    没错,我认为查尔斯为的是“召唤”而非“梦想”。梦想是光荣灿烂的,是锋利尖锐的,我也有梦想,但我必须承认,我在努力追求梦想的同时也有所图,我企图自己的梦想能够给我以回报,很多人应该也一样。而查尔斯不是,他不是为了“更好的世界”去追求什么梦想,而是“放弃了整个世界”去听从内心的召唤。我想,正因如此,他才能毫无企图也毫无保留地全身心投入绘画的国度,他才能做到心如大海,既有海面波涛汹涌的激情,又有海底深邃超然的宁静。

    我丝毫不同情这个身患麻风病、双目失明在昏暗肮脏的小屋里默默结束了一生的查尔斯。我猜,当他用失明的双眼望着自己的作品之时,他所看见的,一定比他一辈子看到的都要多。

    感谢毛姆,让我有机会想象了另一种高度,让我明白,生活其实有着许许多多种可能。在埋头往前走的同时,别忘了抬眼看一看,秋日的天空那么高远宁静,却又孕育着变幻莫测的美丽云彩。愿你和我的内心也一样。